夏收,古往今来就是农村和农民的大事,也是作家与文学爱好者笔下的主题。
不过,随着社会的发展,科技的进步,现代农业机械化走进了落后的农村,使同样的土地 同样的麦田 夏收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。过去的麦收,需要经过一个多月,而且把一部丰收的喜剧与艰苦的劳作交织在一起,只要你是个农民就得脱掉一层皮!而如今的夏收却成了快乐的农事,虽然也烈日当头,骄阳似火,却只需要一两天就可以把小麦收售得干干净净,把一场繁重的体力劳动变成了观看一场喜剧那样的轻松自在,为此我在庆祝新中国成立75周年的日子里写了一篇《夏收的旧事与如今的夏收》。
夏收是需要准备的,一个是工具的准备,一个是场地的准备。小时候,还是单干,种麦的大户都留有一块碾麦场,小户也在村边种一块油菜地。每当“快割鸟”唱响“快割”“快割”的时候,人们就会着手准备夏收。首先是“过麦场”,就是把“碾麦场”或收割后的油菜地先泼上水,渗好,再用耙耙开整平;然后再洒上一些上一年的麦秸和麦衣,再用耱耱平,用碌碡碾实。这个过程,当地人叫它“过麦场”。接着就是准备夏收工具。麦收前,各地都设有一些“集”或“会”,是专门买卖夏收农具的,如镰刀、磨石、木铣、拥板、筛子、簸箕、杈把、扫帚、甚至扇车等,一应俱全。这时,当家人就要赶集上会,购置短缺的夏收农具。
赶麦场。那时,农村没有机械设备,一切都得靠人干:人割,人捆,人运,人碾……有的家户人手少,需要找些帮工;而有些地方小麦成熟迟,也愿意出来帮助别人割麦,这就出现了“赶麦场”。赶麦场的人往往聚集在村中心或村公所门口,实行有偿服务,也就是现在人们常说的“人力市场”。需要帮工的家户和赶麦场的人说定价格后,就到地里帮助主家割麦。晚上,有的睡在主人家,有的睡在麦场上,有的就在村公所门口席地而卧。
割麦子。这是夏收的正式开始。“谷黄麦黄,绣女下床”。在收麦的那一个多月里,各家各户不分老幼,不分男女、女人们不分大脚和小脚,统统上地割麦。我家很穷,没钱顾人,爸爸就把我们几个小家伙黑灯瞎火的也叫起来到地里割麦,割不了三条腿割两条腿,割不了两条腿割一条腿,再不,就和小脚的大妈拾麦穗。长大后我才知道这叫“龙口夺食”。
攻洞子。割麦子,一组由四人组成。一个攻洞人,三个跨翅的。攻洞人就是领头人,负责在茫茫麦田中,先割三条“腿”往前进,这个人最苦最重,集体化后,工分也是比较高的。
捆麦子。在几个攻洞人的后面有一个专门“捆麦”的,先是把割倒的麦子放在一起,再用比较软的一把麦杆扭成“腰子”,再用腰子把麦子捆成捆子,以便运时好运。
拾麦穗。就是把割麦人丢失的麦穗拾起来。五月天,日头很“毒”,我们学着小脚母亲的样子,弯下腰,把稀稀拉拉散落在麦茬里的麦穗儿拣起来,再放进左手,穗头朝一头攥在掌间,拢不住时就用麦秸一绕,捆成一把,叫“圆秸”,然后再把它整整齐齐地放进筐子里。妈妈走不动,就在地里挪,她不急不躁,总是不声不响地在地里一根一根地拾啊拾……;而我们和许多小孩子却喜欢在地里乱跑乱穿,但穿梭的结果竟都比妈妈拾得少。有人奇怪地问,妈说:“拾麦是个耐心活,不能一口吃个大馒头,而要慢慢来,一根一根拣!不怕慢,但怕站。只要你睁大眼睛,麦穗就会撞进你的手里。”我们学着做了,果然拾的“圆秸”渐渐多了起来。长大后,我们才知道这叫“颗粒归仓”。
运麦子。就是采用各种方式,如牲口拉,如人力运。人力运麦中,办法又很多,先是用“独轮车”,就是那种小小的木轮,低低的个子,加上一个架子的支支扭扭的“支扭车”。后来就用小平车,就是那种由两根辕杆、一个车箱、两个胶皮轮胎组成的小车子;没有小平车的家户就用人担肩挑,一句话,就是想着法儿把地里的麦捆运到碾麦场,叠成麦垛。
摊场。地里的麦子割完后,就轮到了碾麦。碾麦必先摊场。摊场,就是一个人上到麦垛顶,一层一层把麦个儿的腰子解开——腾乱,再把腾乱的麦子溜下垛子。下面的人再把腾乱的麦子用木推车推到碾麦场的边沿,拿杈的人再将麦子由远而近地摊立起来,使其蓬松,通风,透光,这时,摊在麦场上的麦子大约有一人多高,目的是让太阳把它晒干。
碾场。太阳把麦杆晒干,一般都得一上午。下午,碾场就开始了。就是让车把式套上牲口拉上碌碡,在摊开的麦场上转圈儿,先近后远,尔后再由远而近,一圈一圈地依次碾压。随着车把式的移动,牲口拉动的碌碡就会碾遍麦场的每个角落。随着碌碡的一遍又一遍的碾压,麦粒便逐渐脱落在碾麦场上了……有了手扶拖拉机和拖拉机后,才有了拖拉机拉动碌碡碾麦的场面。
擞场。就是七、八个人站成一排儿,从麦场的一边开始向另一边擞麦,“擞”就是将已经碾压的麦子再用木杈挑起来,擞擞,翻翻,使其再次蓬松,尔后再次碾压;反复几次后,麦粒就会彻底脱离麦穗。为了让碾压的麦粒干净卫生,我们小孩子往往会被支派着拿着小铲和粪筐在碾麦场上拾粪。
起场。就是把碾好的麦子用木杈挑起来,擞一擞,使其和麦粒彻底脱离,并把麦秸用推车推到麦场一角,叠成垛子;然后,再用木推板把麦粒推到碾麦场中心,准备扇场或扬场。
扇场(或扬场)。就是用扇车扇麦。往往是几个人轮流着摇动扇车把,一个人坐在扇车上滚动大簸箕,一个人往大簸箕中扔混在一起的麦粒和麦衣,一个人在粮食堆前扫麦鱼,一个人在比较远处推麦衣,两个人则在粮食堆前往粮食袋里装粮食;有些地方习惯于扬场。扬场必须有风,扬场人就利用风势把麦粒和麦衣迎风轻轻扬起,扬起的麦粒和麦衣飘散在空中成为一道长方形的弧形,特别好看,然后麦衣随风远去,麦粒则落在跟前,泾渭分明得很。
晒麦。这是小麦入库前的最后一道工序。那些天,家家户户的院子里,平房上,麦场里,晒的都是新收的小麦,摊成厚厚的一层,我们用脚把它犁成一行一行,让它爆晒在太阳之下。爆晒之后,再丁字形地犁成一行又一行,这样反复多次,直到晒干。
入库。这一天才算麦收正式结束。一般家长都会选择在这一天,让家庭主妇给忙碌了一个多月的家里人和帮忙的人摊煎饼、煮油馍、吃蒜菜,加上喝酒吃肉来庆祝丰收。
然后,人们都会望着粮仓,闻着麦香,哼着小调,提着用新麦面做好的礼馍同爱人、孩子们一起相随着到岳父岳母家去“走麦罢”。“走麦罢”,成了我们当地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!
人民公社化后,我于1971年担任了王范人民公社党委书记。那个时期,虽说生产方式由一家一户变成了生产小队和生产大队,但生产资料仍然非常落后。全公社仍然没有一部联合收割机,割麦仍基本靠人。不同的是麦场大了,麦垛多了,打场的人也增加了,但当家管事的人却少了——只有队长一个人。无疑,这就增加了“安全隐患”,而且一旦着火,就是几十万斤的大问题,直接牵连着千家万户的口粮问题。
为此,夏收一开始,我就动用一切能够动用的宣传與论工具,大抓“安全教育”:经常召开广播大会,部署“安全问题”;让“防火防盗”“颗粒归仓”“打好三夏这一仗”等标语口号上墙、进场;发动群众从各家各户抬来水缸和水瓮,摆在打麦场上的角角落落,把水倒得满满的,时刻准备着“消灭一切火灾隐患”;然后就是办“三夏简报”,蹲点包队,天天组织人员进场检查,这就成了一个公社书记和主任的首要任务。
实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,农业机械化大大发展,许多家庭都购置了手扶拖拉机。村里也出现了像乔允明一样的农业机械专业户,他们购置了拖拉机、灭茬机、播种机、旋耕机、玉米脱粒机、联合收割机等,有偿帮助农民机械化耕地,因此,农民们把繁重的体力劳动变成了机械化享受,他们上地有三轮车,耕地有拖拉机,灭茬有灭茬机,打药有打药机,播种有播种机、收割有收割机,真是灭草不用鋤,耕地不同牛,就是夏收也不用镰刀收,抬脚动步靠的都是机械,你说美不美?
就说收麦吧,只要打个电话,大型联合收割机就来了。大型联合收割机只需要在麦地里,吼叫着转上几圈,刚刚还是一地的小麦,一刹那间就变成了一粒粒小麦,省去了过去磨镰刀、割麦子、运麦、摊场、碾场、擞场、起场、扬场等许许多多的程序。而且一亩小麦前前后后只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。然后,再把自己的汽车(或拖拉机,或三轮车)开到地里,把一粒粒小麦装进车厢拉到硬化的水泥地板上,或广场上,或田间道路上,晾晒半天后,就可以送进面粉厂或售粮处了。期间,麦农们拿着矿泉水,握着手机,说着笑着,唱着闹着,不觉间就完成了过去一个多月才能完成的“夏收”任务。麦子出售也十分便捷,不需多干净,只需晾晒一下,直接装进车斗,过磅算账即可,再也没有过去摊场翻晒、绑口装袋、运粮排队交公粮的无奈与烦恼。因此,机械化收麦,改变的不只是方式、时间与进程,而是时代变迁与科技的进步,不变的是农民对丰收的喜悦与感恩的情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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